《爸爸，对不起》
女孩八岁，头发没有绑成双马尾，只是凌乱、毫无规矩地披散着。
荡着秋千的脚在泥上用力一蹬，把秋千荡到最高处，感受凉风的吹拂。
“小蕾，该回家咯！”在公园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，高高瘦瘦像根竹竿，耳朵上方的发
黑中夹杂着白色。
“不要！我还要玩。”女孩继续荡秋千，一点要回家的意思也没有。
“……”男子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竖立在那里，在等，等到女孩玩得尽兴为止。
没有抱怨，没有不满，只有那从眼神流溢出来的父爱。
终于，女孩玩腻了，她跳下秋千，“爸爸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男子回答，脸上尽是慈祥的微笑。
“我的脚玩秋千玩得痠死啦！”女孩嚷嚷。
“我的小蕾好可怜，爸爸摸摸就不疼了。”男子蹲下身，帮女儿按摩。
“我走不动，爸爸背背，我要骑马马。”女孩张开双手，脚跳着。
这孩子不是说脚痠吗？还有力气跳脚，真是的……
“好。”男子莞尔，他知道女儿是在和他撒娇。
“爸爸最好。”女孩坐上爸爸的肩膀，欢呼。
西下太阳的余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，温馨的一幕就发生在那一瞬间，爸爸的慈祥，女
儿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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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孩13岁，穿着蓝色的校服，踩进中学的门栏。稚气的脸已经消失，有的就是清秀的脸，
亭亭玉立。
女孩变成了女生，不再和爸爸撒娇了，心里也藏了个秘密，不能对爸爸说的秘密。
男子和女生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，那爸爸背着女儿的情景已经成为过去，成为回忆。
他们一天里说的话，用手指和脚趾加起来就可以数出来，这代表什么？代表着他们一天的
对话不多过20句。
“拜拜。”抵达学校，女生淡淡地说。
“嗯！再见，要小心。”男子说。
唯一不改的是男子那慈祥的笑容吧？不，有变……多了几条皱纹和几分苍老。
还有，那白发似乎更多了。
女孩没有说话了，只是关上车门走了，连回话都觉得多余了。
男子只是笑着，笑得有点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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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生18岁，开始学会化妆、交男朋友，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
和爸爸的对话从20句变成10句。
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。
男子有时等门等到11点多，女生没有回来，他就睡不着觉，也会坐立不安。
心里会不断想着：
为什么女儿还没有回来？
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？
心里没有一刻不是想着自己的女儿，但是女儿也是这样想吗？并不是呢！
“喀嚓！”门开了，毫无疑问，是女生回来了。
“回来了？”男子自沙发站起身。
“嗯……”女生点头。
“玩得愉快吗？”男子还是笑着，要是有竞选最没有脾气的人，冠军宝座非他莫属。
试问有哪位家长在面对自己的孩子迟归回家，还会笑颜以对？没有。
但是就是有一个例外。
“嗯……”又是一句单音回答。
“肚子饿吗？爸爸下个面给你吃？”男子问，脚打算走进厨房。
“不用，我累了，先回房。”女生的声音淡淡的，听不出任何情感。
“是吗？”男子收住本来要迈出去的脚，问。
他就是这样，从来都不发脾气，一直以来好言相对。
没有回答，勉强说有的话，就是关门声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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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后天有空吗？”后天是他的生日，做爸爸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陪自己过。
“没有，怎么？”女生回绝。
“那就没有关系，别在意。”男子笑笑，把失望收进心坎。
“真的没有关系吗？”女生喃喃自语，声音很小，但是男子还是听到了。
“嗯，没关系。”
“每一次都是这样……”女生低语。
“什么？”男子不确定的发问，女儿在说什么呢？
“你有哪一次不是说没关系的？！妈妈去世也说没关系，被房东赶出来也说没关系，到底
要怎么做你才会有关系？”女生歇斯底里，把长久累积下来的不满统统倒出，那些不满的
抱怨排山倒海地涌出。
“因为有你在，所以什么事都可以没关系了。”男子说，面色不改。
女生紧咬住唇，没有反驳的余地。
“走吧！去学校了。”男子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，仿佛刚刚那一幕是不存在的，没有发生
过。
比起男子，女生更觉得尴尬了，自己竟然把多年的不满说出来，感觉……很舒服，那压在
心上的大石头被移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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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几天，刚好是爸爸的生日。
女生没有在外流荡，一放学就回家，这是她今年里最乖的一天。
在家中踱步，女生等着爸爸回家，这是第一次，女生等爸爸回家。
“咚！”女生的脚下似乎踢到什么？她顺着脚那里看去，映入眼的是一个黑色的小皮盒。
“是什么？”女生弯下腰捡起小皮盒。
打开，里面躺着一张对折了几次的纸张，女生拿出来并摊开。
“这是……”
女生张大眼，这怎么可能？！
“喀嚓！”门被打开，是男子。
男子一开门见到女儿站在那里，心里感到又惊又喜，可是在看到女生手上的小皮盒还有纸
张时，他的表情僵住了。
“那是……”男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“到现在还要隐瞒吗？还要隐瞒下去吗？我是你女儿！”女生冲上前抓住男子的手，大声
嚷嚷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？为什么？！”眼泪从女生的眼眶流出，热泪爬满她的脸颊，更烫伤她
的心。
“爸爸对不起你，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。”每次微笑的男子，脸上没有笑容了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女生只是一味重复着三个字，其实她自己心里最清楚，自己经常很晚才回家，爸爸怎么有时间告诉她？
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，她讨厌爸爸的隐瞒，更加讨厌自己的不孝。
“爸爸，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女生哽咽。
“不用道歉，傻孩子。”男子摸着女生的头，他的视线也模糊了。
“剩下的日子我会好好陪你的，我们一起对抗，好不好？”女生抹掉眼泪，问。
“有小蕾陪我，我满足了。”男子轻声地说。
“爸爸……”女生因为男子的一句话，哭得更大声了。
手中的纸张不知何时掉下，可是都没有人注意到它。
那是一张白色的A4纸张，上面印着大大的：身体检查报告书。
在疾病的框框里填着……
胃癌末期。
[完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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